再没有比这种日子更叫人心烦意乱的了。林志平站在自己两居室的阳台上,看着大自然扑面而来的春光春色,想到自己将要过去的35岁的青春,有一种被遗弃被作弄的感觉。他返回书房,拉上窗帘,打开音响,把音量拧到最小的限度。他要把春天、阳光与噪音统统关在窗外。书桌上放着县委书记王刚关于机构改革的讲话稿,已起草了一半, 而此时,他感到每一个字都像一束嘲讽的目光直射自己的胸膛。他无力地躺在真皮沙发上,把自己置身于一种温馨宁静的空间。他总是感到困。他的心灵确实太疲惫了。
人生, 其实就是一场持久的疲劳战。但是,林志平心中的噪音却无法排除。他脑海里交织闪现出康县政界各种明争暗斗的镜头。作为县委办公室副主任,他对康县的情况真是太了如指掌了。他痛苦地闭上眼晴。昨天,他甚至不敢去想昨天。是怎样走出会场的呢?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参加会议的都是科局级以上干部,议题就一个,民主推举一名分管工业的副县长。 那场面是宏大的,气氛是庄严的。他知道为了县委的提名,常委连续召开了五次会议, 意见分为两种,书记王刚主张就提出一个名额,实行等额选举。这样人选就当然地落到了另一位县委办副主任鲁杰身上了。鲁杰是古城市委组织部长的姨侄子。王刚能从一个四把手的位置一下子升为一把手就在于他破格提拔了鲁杰。这在康县已成为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而分管党群的副书记赵大勤则力主将所有35岁以下的科局级干部都提上去, 让群众挑选,公平竞争。这样林志平也自然被列在其中。最后的意见是择中,县委只提鲁杰与林志平两名人选。他们俩都被通知在会上作10分钟的演说。林志平是认真的,等了将近20年了啊,这样的机遇他能放过吗?为此,他非常感激赵大勤。然而, 就在大会即将开始的时候,他的名字却从县委提名中消失了,换上了团县委一位年仅22岁的女部长。道理不言而喻,鲁杰必上无疑。他看到主席台上赵大勤甩袖而走。他的全部热情与对仕途的追求也在那一刻化为虚幻。
林志平注视着墙上。墙上有一幅怀斯题为《处女》的油画。裸体艺术,温馨而性感。 他的目光越过油画,久久地盯在那幅自勉的条幅上。入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心里很不平静。他在办公室分管材料,几乎每天都在起草公文,编简报,写领导讲话,作御用文人。平时也写点小说,主要是写散文,出过几本集子。在康县他是有名的大才子, 甚至全省文坛也有他的一席之地,而且正在走向全国,但他志不在此。他似乎干什么都可以成功,但命运却没有让他在各方面出人头地、出类拔萃。每次在干部调整的时候他都被许多理由搁置了,甚至领导们恰在这时忽略了他的才能,而周围一些庸人却不断地得到重用。现在面对这幅自勉的条幅,他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自己成天拼死拼活地跟着书记干,而王刚却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他耐心地等待着时机。他等了20年,从血气方刚等到而立之年。而今已是35岁了,再过几个月他就永远被排在提拨对象之外了。跨世纪人才,一刀切的年轻化,35岁成为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感到有一股熟悉的馨香来到身边,泪被轻轻地擦去了。啊, 是妻子雅娴!他一把拉过雅娴,扑在她的怀里,孩子一般喃喃地说道,雅娴,不要动,不要说话,就让我躺在你的怀里永生永世吧。
睡吧。你太累了。妻爱怜地紧紧地搂着他。
二
嘭嘭!一阵猛烈地敲门声。林志平心力交瘁地站起来。敲门声更急。他看看雅娴。 开门吧。刘文一头撞进屋,直接走进林志平的书房。刘文拉开窗帘,又打开阳台的门。春风春光一齐涌进屋里。林志平,你的勇气呢?这么一点挫折就蔫了?再说这能算是挫折吗? 是男子汉你就给我挺起胸膛来!
林志平看着这位挚友,心中有说不出的惭愧。他把目光移向窗外,外面的春色确实美好,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迎接这个春天。他的心情坏透了。通过这次推举,他把似乎什么都看穿了。什么才子呀,后备干部呀,都是假话。你成天玩儿命式地表现自己,其实不过是一个佣人、一个走卒而已。但他不甘啊!人,总该有时来运转的时候吧。
林志平又想到了15岁时的山村。青龙山下的白沙河,祖母拉着他和比自己小一岁的刘文。他们就要离开家乡了,去外面上学。祖母叫着他的乳名说,我们林家虽说世代耕读出身,却没出过一个大官。你是鸡抬头时出生的,将来要做大官的。你要记住啊! 祖母又看着刘文,你呢?刘文认真地说,平哥当官,我就去赚大钱。 祖母敲了一下刘文的小脑袋。有志气。
现在,刘文就任康县温泉股份有限公司副董事长、总经理。那是全县最大的中外合资企业,连书记、县长都敬他三分,而自己呢,20年的努力仍为鱼肉,任别人的刀俎切割。告诉你,民主推举副县长失败了。刘文说。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
怎么没有意义?这是民心,民心不可欺。王刚提名的两个人票数都没过半, 团委的那个女孩还多一票呢。这就是说副县长的位置依然空缺,你还有希望争取的。林志平真的不想谈这个话题了,索性缄口不言。
不行就曲线救国吧,你要充分展露自己。咱们那个小山村还指望你衣锦还乡、光祖耀宗呢。县委不是要搞公开竞选几个企业集团的总经理吗?都满城风雨了, 这消息你还 不知道?林志平拿出那份写到一半的书记讲话稿。动员报告我还没写起呢,还不是变换形式。 没意思。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林志平真的还没想过这个问题。这次竞选企业经理与推举副县长不一样,县委不提名,什么人都可以报名,现场演讲和答辩,实行公开量分。演讲和答辩,凭他的才华, 肯定是可以过关的。但他害怕再出现推举副县长那样的情况,太尴尬了。他的心已经经受不起玩弄重压了。他还需要维持一点人的尊严。还是当作家吧,一流够不上,就二 流、三流,写点小文章,自娱自乐一生。
你错了。你难道真的甘愿这么畏畏缩缩地受制于人、这么窝窝囊囊地度过一生? 这 不是你的性格,振作起来吧。如果你能参加竞选,实际上是对你真才实学的一次明枪实弹的验证,也是对当官的一次公开亮相。就是不成功,也可以制造一种轰动反应,让当官的知道,林志平决不是只在稿纸上翻云覆雨的角色。给你一个厂长经理能干,给你一个书记县长也能干。林志平很严肃看着刘文。心动了。
给我顶住!这句话对你最适用。出门的时候刘文又说道:不要太世故了,狡猾一点老到一点无妨。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帮你走走路子。当才华和能力不被看重的时候,就要不择手段。不择手段你懂吗?
不择手段!这话听起来好别扭,但他的热情已再次被调动起来了。真的, 老子得顶住啊!他一拳砸在茶几上,心情豁然开朗。
三
夜里,林志平做了一连串并不相关连的梦。其中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走,影子走;他停,影子也停。总是同他保持一段永远相等的奇怪距离。这距离使他恰好不能辨出影子的真实面目。接下来又梦见一只百灵鸟向自己飞来。这些梦弄得他非常疲倦。
早晨,送走雅娴和女儿林超,他上街买了一碗牛肉面,二两黄酒,然后在家里继续撰写王书记的讲话稿。情绪归情绪,但领导的讲话稿还得写好。他还在人家手下端饭碗啊。
他打开窗户,又打开音响。这已成习惯。写作、读书、起草公文都要在音乐下进行, 否则,就无法集中精力。他摊开稿纸强迫自己写下去,但脑子仍是一片空白。
他从书架上找出一本装帧考究的《析梦词典》,翻到梦见影子的词条。他看到了这样的解释,梦见影子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它可以说是某种智慧和成就的象征。那么,梦见飞鸟呢?梦见飞鸟预示你将开始在情场上得手。
荒谬!
他合上《析梦词典》。要说成就感,他有,但他有情人吗?他感到有些烦闷,点了一支烟。他不会抽烟,但这时候他想抽。他是一个善能自控的人,但这时他的心乱如麻。
当才华和能力不被看重时候,就只能不择手段。刘文的话强烈地刺激着他。但是, 怎样才叫不择手段呢?后台,他没有;当官的亲戚,他也没有, 甚至连朋友中也没有一个当官的子弟。他平时最反感那些纨绔子弟,妄自清高,倒把自己弄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贿赂啊,攀附啊,自己连半点路子都找不到。直到这时,他才感到自己原是一个多么无足轻重、多么渺小、多么可怜可悲的人。如今在这个世界上混,失去了权力与金钱的华丽外衣,谁都是草包一个。
他在怀斯的油画下伫立。既然命名为《处女》,那女人一定是无比圣洁纯真的了。 油画中裸女的微笑非常迷人,令他春心荡漾。自己以前怎么忽视了这种微笑呢? 他感到 这种微笑非常地熟悉,很像记忆深处的一个人——林至清。
是的,很像。当林至清这个亲切的名字一出现在恼海的时候,他心里突然一阵狂喜。 他立即拿起笔,就在还没完稿的王书记的讲话稿上连写了10个林至清。这个形象的出现, 不仅可以把他带回到一段温馨的往事,也将改变他未来的命运。
当才华和能力不被看重的时候,我只好不择手段了。请原谅。他一笑,笑得很惨淡。
四
记得也是这样一个微笑,出现在林至清的脸上是在两年前的康县人民医院。那时林志平在组织部当科长,正是写作最旺的时期。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在那个夏天他的心脏总是早搏。就在那个夏天,林志平走进了康县人民医院的门诊注射室,认识了如怀斯画中女人一样风韵的林至清。
正是病人注射的高峰。注射室排着长长的队伍。林志平是第一次输液,有些无所适从。这时一个年轻的护士对着他微笑了一下。那个微笑就如怀斯《处女》的微笑,很美、 很迷人。于是林志平就一下子刻进了恼海。后来他一直认为,就是从那时起,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地爱着一个人,也就是从那一天起,他对白衣护士产生出一种特殊的感情。
他感到这个对着自己微笑的护士有着一种扑面而来的特有的楚楚风韵,加上白衣白帽,更具有一种穿透力的美。他被那个护士带到了特护室。他搞不清自己怎么会突然受到这种优特、这种殊荣。他躺在病床上,开始回味那个护士的眼神与微笑。
林老师,该您啦!他忘了回话,心想这个女人我一定是见过的,我很难看吗?他一愣,笑笑。不是难看,是太美了,谢谢您的夸奖,我知道您不认识我,可我认识您。我读过您写的散文,好喜欢的。我叫林至清,您以后就叫我小林吧。
林至清!怎么听起来就像我妹妹似的呀。志平——至清,自然是兄妹咯!那我以后就当你的妹妹,可不可以呀!
林志平是独生子,总是为没有一个妹妹而抱憾。现在天上果真掉下来个林妹妹,他能不高兴吗?上苍保佑,我有妹妹啦,我们拉勾上算。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林至清甜甜地笑道,大哥! 林志平乐了,小妹,打针吧。
他一连输了10天液体,都由林至清特护。但是他的心脏早搏仍无减缓。主治医生认为,他这种病只是因为天热,加上心劳过度之故,注意劳娱结合,再注射几天葡萄糖保养一下即可。但是,他葡萄糖过敏,晕针了。整整5分钟, 他的生命进入了一种休止的状态。
等他苏醒过来,发现林至清就像搂抱婴儿一样呵护着自己。他非常感动。他知道自己已经欢喜上这个小妹了。然而就在那天下午,他的心脏早搏不医而愈、健康如初。 这以后,他们总是不约而同地在医院小舞厅相见。但他们没有完整地跳过一回舞,不是他踩了她的脚,就是她碰了他的腿。两人干脆就在幽静的地方漫谈。林至清是护士,也欢喜文学,和她交往,既可感受到护士的热情与认真,也能感受到女性丰富的内心活动。 就是在这种看似无意的相约中,两人已悄悄地相互倾慕了。他知道她已是少妇,但他们从没有打听各自的家庭,而心却在一步步地靠近。
那个夏天即将结束的时候,他们有了一次约会。这根本算不上纯粹意义的情人约会。 两人沿着一条不长的街走过去,又走回来。他说,这街怎么这么短啊!她也说,这街怎么这么短呢?
整个晚上都被浓浓的别情笼罩着。她调走了, 新单位是古城市的一家航天医院。帮她办调动的是她舅舅。就在那个晚上,他才知道原来她的舅舅是古城市委组织部长,不久前又升为分管党群工作的市委副书记。他惊疑她竟有这么显赫的背景,突然感到好象失落了什么似的,但是,那时他还没有想到利用她的这层关系,他只想凭自己的真才实学上升。
夜深了,她说,大哥,我走了。他点点头。她又说,记住小妹哟。他仍然点点头,看着她从自己的身边离开、消失。
五
黄昏到来的那一刻,林志平穿过荆州街回到了他下榻的古城宾馆。几天前,他就把电话打到了364航天医院,找到了林至清,约定了会见时间、地点。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迫切希望见到她,除了两人秘而不宣的那层关系外,是因为他想通过她进入她舅舅那个领域,当然,他此行的目的并不完全是要把人生一宝押在一个女人身上。他还不致于那么卑鄙。他从县里躲进市里是想排除一些不必要的干扰,冷静地对前途作出思考和抉择。
林志平很清楚县委在这个时候作出公开竞选国有企业法人的决定意味着什么。这对他无疑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终于接受了刘文的建议。他在几个竞选职务中挑选了磷化工集团公司总经理的职务。他学的是化工,又参加了全县磷矿资源的普查。这是他的优势。他是怀着一种报复的心理作出这种选择的。他要公开较量一下。如果一旦竞选成功,他就宣布辞职。他要彻底改变自己在康县那种温文尔雅的穷酸文人的形象。
518房间,这是一个很吉利的数字:我要发嘛。林志平在屋里来回走动。桌上放着刚刚列出的演说提纲。床上摆满了资料、书籍。看样子,他这次已是孤注一掷了。他要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强者那样去开辟生活道路。这时,外面响起了轻柔的敲门声。哦,林至清!
自从她从康县医院调到古城航天医院以后,两人似乎都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只有那种无法道出的想念还一直深藏在各人心中,而现在自己却另有目的,她一旦知道了会怎么想呢?林志平轻轻地打开房门。Miss林,我知道你会来的。能不来吗?电话里你那么专制,谁敢怠慢呀。不过你能够想起我,说明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小妹。算了,原谅你。别闷在屋里,先找个安静的地方聚一聚,怎么样? 今天该我请客呀。
林志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走出古城宾馆,一直走到古城公园临湖而立的一家净水酒吧,又被小姐安排在一间情人包房。毫无疑问,小姐是把他们看成一对情人了。 两人会意一笑,算是默认,随后便走进那个稚致的情人包房。吧桌对着纱窗,从窗帘中可以窥视到浩然湖中的水光天色与对面夜总会的婆娑灯影。清风徐徐吹拂,浩然湖的春水与汉水上的满江航灯似在眼前。他们只要了四样点心,两杯XO。
你舅舅现在还好吗?
怎么,这个时候倒想起我舅舅了?
他的脸一红。这么快就直奔主题,确实太俗气了。随便问问,不可以么?退啦,不过说话还管点用。要不要我给你跑跑官呀!他感到一种秘密被人窥视般的羞赧。别提这个,咱们坐下喝酒吧。
他们刚一落座,总台就送来了《春江花月夜》的乐曲。舒缓的小提琴协奏曲一下子 把他们带进了一种超然世外的境界,给他们的风雨人生平添了几份柔美、几份温馨、几份和谐。
呀,我最爱听这支曲子了。林至清专注地听着,很快就如痴如醉了。
林志平含情脉脉地望着她。20余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近10年的宦海浮沉,使他的心灵几近麻木,说白了自己孜孜以求不甘沉沦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种有美人相随、秀色可餐,无案牍劳顿、名利纷争的境界而已。那个话题他是不想再提了,宁愿竞选落选,也决不能让她小视自己呀。
林至清发现林志平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心里感到格外温暖,便又增添了几份对他的爱意。她非常欣赏他这种专注的神情,这使她联想到罗丹的雕塑《思想者》。在康县人民医院时,自己最欣赏的不就是他那优美的散文和这种思想者的气质吗? 正是这两种东西无声地搅动了自己作为一个少妇的平静的心灵,两年音讯全无,这种感觉不仅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愈加强烈。现在,面对这位可以在公开场合称为大哥的人,那泛滥已久的胸潮似乎在今天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她真想躺在对面这个男人怀里大哭一场,然后向他倾诉自己长期索绕于心的想念、浮躁、苦闷、懊悔与无奈。
大哥!她轻柔地呼唤道。
林志平突然从幻境中惊醒。然而,林至清却在感情奔放的时候突然关上了闸门。自己这样迫不及待地向他倾吐什么呢?谈自己少女时代的快乐与任性?谈工作后的种种人情纠葛?谈婚后生活的无聊、贫乏与单调?告诉你,她就这样开了口。我前几天与几个同伴去了一趟承恩寺。 我抽了签。你猜签上说什么?说我今明两年可能要遭离婚之变。是这样?林志平疑惑地看着她:你的家庭正面临着危机吗?那么,我这是趁虚而入咯?那倒不至于,你是大哥嘛,本来有许多话要对他说,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第一件事怎么就谈到了自己的家庭问题。
唉,算了。说这些干啥?其实,我已有了好的打算,我决定去南方。去打工?不,是去进修,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想去深圳医大进修。深圳医大校长是我舅舅的同学,舅舅没有女儿,只有我这么一个外甥女,我的话他言听计从,不过要自费。告诉你,我有一笔存款,钱不成问题,以后戏还可以赞助你出书啊。好啊,他伸出右手,拉勾。你呀,总是童心不泯。
她快乐地伸出手,他却一下子握住了。四目相对,万般柔情一起涌上心头。音乐恰在这时嘎然而止。他想说的话终究没有开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