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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楚散文三篇

时间:2019-05-05    点击: 次    发布者:保康作家网 - 小 + 大

辣蓼葳蕤




妻从菜市场拎回几个青油油的泡杮子,看她吃得香甜的样子,我不禁想起家里以前的泡杮子来。

老家一直有泡杮子的习惯。每到夏末秋初,母亲就将那棵老杮树的杮子扠下来,然后在一个很大的坛子里装上水,将杮子泡上。泡杮子光靠水不行,还要加上红高粱叶子和一种野生的辣蓼。泡好了的杮子家乡人将它称之为“沁杮子”,削皮以后,里面金黄金黄的,吃起来脆脆的,甜甜的,味道好极了。



用来泡杮子的植物之一辣蓼是家乡一种很常见的野生草本植物,田间地角、沟边塘旁,只要是有水、潮湿的地方,都会有它们摇曳的身影,一簇簇、一丛丛、一片片。辣蓼最初泛青时枝萌叶绿,随着季节的增长,它们迅速生长,卧地舒枝,像荞麦一样呈乔木状,像竹子一样长出有规律的节,继而粗壮的茎逐渐变红。



辣蓼虽然葳蕤丰茂,但小的时候我却总搞不清,牛羊却为什么不吃它的,而且我们打回来当猪草时,母亲也总是将它们挑出来扔了。后来才知道,辣蓼茎叶味辛辣,于是明白家乡人为什么将它称之为辣蓼了。味既然辛辣,牛、羊自然就是放弃它!但凡一种东西生在这世上,都会有它自己的用处。正是因为它辛辣,乡亲们才会用它去泡杮子,中医才会将它入药,据说一些调料也少不了它。



一年一度秋风劲。当玉米、高粱、黄豆都被收割以后,田野里到处一片衰枯、苍凉的景象,而这时的辣蓼却渐次热闹起来。它们在秋风的吹拂下,辣蓼的茎头叶间居然次序地抽出狗尾似的穗状花序来,较桃花而增几分红,较玫瑰而逊几分艳。最初只是几株、几丛,如红杏出墙一般在枯草丛中、祼石块下、清水井旁探头探脑,继而就像有人招呼的一样,水塘边、小路旁、水沟下,一丛丛、一片片,如星辰一般闪烁起来。与林边、田角那些竞相开放的黄灿灿的野菊花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白色、紫色的野花遥相呼应,让即将衰老的季节瞬间焕发出多姿多彩的青春风采。



随着渐渐地远离乡村,这些辣蓼只能在记忆里葳蕤,不仅仅是时间和空间的远离,更是因为它们太普通太平凡了。当一切回归宁静后,我坐下来读书时,才发现原来我在乡村见怪不怪的辣蓼居然还有一个很富有诗意的名字叫红蓼,最早长在《诗经》里,名曰“游龙”。在往古那些文人墨客的笔下,它的文学意象也是凤彩鸾章。白居易这样写道:“秋波红蓼水,夕照青芜岸”;晏殊这样感叹:“红蓼花香夹岸稠,绿波春水向东流”;秦观如此形容:“红蓼花繁,黄芦叶乱”;黄庚这样描绘:“十分秋色无人管,半属芦花半蓼花”;洪适如此吟唱;“渡口青烟藏叠嶂,岸旁红蓼翻轻浪”。最值得一提的是,诗风一贯雄浑豪放的陆放翁在遇到红蓼花开时,居然也表现出少有的纤细丽质,在《秋日杂咏》、《蓼花》中他吟道:“忽然来到柳桥下,露湿蓼花红一溪”,“老作渔翁犹喜事,数枝红蓼醉清秋”,其喜悦之情不言于表,醉心之状呼之欲出。



一株从远古葳蕤至今的红蓼哦,不知道牵挂多少人的故土情怀,不知道还要寓含多少诗情画意!




杮饼甜润 




杮树看起来已经很老,树身黝黑黝黑的,像火烧过的那种黑。树身很粗,需要我和弟弟两人合抱才能箍住,树冠已不茂盛,几根枝杈很潦草地随意伸向天空,树干向阳的那一面已有部分在腐朽了,整个树看起来颇有点“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的意思。每次从树下走过时,总感到有些树枝有随时会掉下来的危险,而事实上它们很坚强,一直没曾掉下,就像乡间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一样,虽然瘦骨嶙峋,却仍然精神矍铄。我曾问过母亲,我们的杮树有多大岁数了?母亲说她也不清楚,反正在她记事时这棵树就已是这个样子了。



杮树上的杮子也是好一年歹一年的,有时一年能扠一背篓,有时一年还扠不到一小筐。杮子却很大,心形的,为了将它与那种宝塔型的杮子区别开来,我们就很随便地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尖杮子”。



霜降过了,杮树上的叶子如老人的头发一样,一片一片、一阵一阵开始飘落,最后树上只剩下随意悬挂的遍体黄灿的杮子,仰望,以高高的蓝天和棉絮一样的白云为背景,很有些旷远的诗意。当然,那时还是小孩子的我们是体味不到诗意的。在玩累了以后,我们就会抬头看看这树上的杮子,说,妈怎么还不准备扠杮子啊!



事实上,母亲也在挑选着扠杮子的最佳日子,这些杮子主要是要用来做杮饼的,采摘太早,成熟度就达不到,制出来的杮饼上不满霜;而采摘过晚,则成熟过度,却又制不成杮饼了。而且,因为杮饼是要经过晒制而成的,还需要选择晴好天气的日子,避免杮子在晒制过程中因天气不好而霉烂。



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吃过了早饭,给猪上好了食以后,母亲进屋拎出一个竹筐,在阳沟后面将一根长竹竿找出来。看这架式,我们知道,今天要扠杮子了。于是也连忙找了两个小筐子跑到着母亲前头,那个兴奋劲不亚于过年玩鞭炮。



之所以说是扠杮子,是因为杮树的枝干很脆,是很难承载一个人站着在上面的,你不可能像摘桃那样爬上树去采摘。前面说过了,我们家的这棵杮树也很老了,有些枝干已在腐朽,更是不能爬上去摘了。



来到树下,母亲先将长竹竿的一头稍稍剖开,然后夹上一小截细木棍,这样,竹竿就成了一个长柄的竹竿叉子。母亲选择一个适当的角度站好,将竹竿举起,我们就在旁边指挥:“扠这个,扠这个。”母亲按着我们的指挥,将竹竿对准我们指的那个杮子所在的细枝扠去,而后轻轻拧动竹竿,只听“嚓”地一声脆响,那连着杮子的细枝便被卡在竹竿叉子上,母亲慢慢地收回竹竿,我们便连忙跑去,将那杮子取下来,先在鼻子下面嗅嗅,然后又在手里把玩一阵子后,才放进筐子里。也有扠着扠着就掉下来摔坏的,引得我们一阵惋叹之声。母亲一个一个的扠着杮子,当大竹筐里装得差不多时,我们弟兄两个便用小筐连忙往家里运,不到半晌,一树杮子就被扠得剩不了什么了。



杮子全部扛回家以后,母亲便将一些成熟过度的杮子择出来放在一个箱子里,让它自己软化尽熟,待口干舌燥之时,拿一个剥皮后,连肉带汁水一股脑儿地吸进嘴中,那个爽啊就甭提了。那些摔坏了,母亲就把它们切成小片,将它们晒成“杮皮子”,留着我们平时解馋。



剩下的杮子就用来晒制杮饼了。母亲首先用一个专用的小刨将杮子一个一个的去皮,而后将它们依次地摆放在由两条长板凳支起来的竹筛上晾晒,待到杮子逐渐变软时,便进行捏饼,捏后再晒,约半个多月后,杮饼被捏、晒成为茶杯口大小的绛红色杮饼,而且杮饼上开始有了一层白白的、像面粉一样的杮霜,拿一个吃在嘴里,味道甜润而绵长。



晒好了的杮饼,母亲将它们用一个塑料袋子装着,高高地挂在墙上,说是要留着过年时作点心招待客人。但不管挂多高,也难不住我们两个调皮的小家伙,隔几天我们便悄悄地将袋子扠下来,抓一些藏着,不时摸两个嚼一嚼,等到过年时,也就所剩无己了。母亲自然也是晓得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说穿,只有在我们两个为争剩下的最后几个杮饼闹得不可开交时,才将我们每人各打五十大板,并吓唬我们说,再争,我来年就让杮子全烂在树上!我们被唬得连忙偃旗息鼓,要知道,没有杮饼的冬天是很乏味儿的。



杮子自然是烂不了的。当第二年霜降过后,母亲又会将筐子和竹竿找出,我们自然又乐乐呵呵地跟着去扠杮子了......




红薯窖,别样香甜梦中回



下班后经过街角的小摊,一阵烤红薯的清香扑鼻而来,不禁又想起,在老家,又该是窖藏红薯的时节了吧。




老家在鄂西北大山里,红薯是常见的杂粮。通常,种下油菜,播完小麦,母亲就开始挖红薯,一筐又一筐的红薯被扛回来堆放在屋檐下,择去藤藤蔓蔓,晒掉泥土,个儿小的晒制成红薯干,个儿大的有的要留到来年作红薯种,有的要作为过冬的食物贮藏起来。用来贮藏红薯的是一个像坛子一样的大地窖。

我在县城附近的村子看到,这里的红薯窖大多建在屋外,而在我老家,红薯窖却都是建在屋内。在老家,每家每户都有一间专门用来烤火取暖的屋子,我们称它为“火笼”。在火笼屋里,靠里墙边有一个方形的火塘,红薯窖一般都建在火塘尾上。



记得当年火笼屋刚建起时,父亲不是先砌火塘,而是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先挖一个约一人多高、类似坛子一样的大坑,坑口用木条镶成一个正方形的口,而后又用一大一小两个木板做成盖板,这样,一个红薯窖就建成了。

贮藏红薯之前,父亲先抱来一大抱碎柴扔在窖里,然而丢一个燃烧着的火柴头进去,干柴遇火,噼里啪啦燃烧起来。起初,我们不明白为什么首先要熏一下。后来才知道这样是为了驱湿逐虫。因为红薯窖阴暗潮湿,经常有蛇鼠出没。

待红薯窖冷却之后,我们将屋檐下择好的红薯一筐一筐搬来,轻轻倒进窖里,装满,最后盖上盖板。如果遇到室内烤火气温高时,就将小盖板揭开,让它透气透风,以免红薯上汽水而腐烂。

老家离镇子远,所以父母也没有上街买米买菜的习惯,这一窖红薯既能当菜又能当饭,香甜家人一个冬天的胃。用红薯掺上苞谷糁儿,加上水,架上吊锅,可以煮成香浓的红薯稀饭;蒸饭时,大米加几瓣红薯,又可以做成别有一番品味的红薯干饭;将红薯切成条晒干以后,用油一炸,便成了又香又脆的红薯条。进入腊月以后,用鲜红薯拌上苞谷粉,加上新鲜猪肉上蒸笼一蒸,便又成了新鲜可口的红薯蒸菜。闲暇时,母亲还会择出一些红薯,熬制成红薯麻糖。想吃的时候,就用小锤子敲上一块,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起来。

平时,又冷又饿从外面回来,就赶紧从红薯窖里捡几个红薯出来,扔进红火灰里。待身上烤暖和了,红薯也烧熟了,用火钳夹出来,拿在手上,吹吹灰,撕掉皮,就着热气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又烫又香的味道,至今想起仍然让人口舌生津。



后来,父母亲相继离世,老屋便闲置起来。那口红薯窖就像一张没有牙齿的嘴,在老屋里空洞地张着。只是那香甜的味道,经常在梦乡里萦绕着,萦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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