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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保康情愫

时间:2019-05-09    点击: 次    发布者:保康作家网 - 小 + 大

我的保康情愫

郑浩


20世纪70年代末,我第一次进保康。

在平原小城长大,没见过大山。当武汉牌吉普在山间土路上盘旋时,我的眼睛是旋转的,情绪是亢奋的,而心早已飞出了车外。

初夏时分,大地全被季节染绿。平原的绿是平面,山区的绿是立体。河边杨柳翠绿,半坡麦苗墨绿,山腰茶树碧绿,山顶松柏苍绿。翠鸟与白云齐飞,山体与层林共绿。保康---一副山水大写意立体画卷直愣愣挂在我的面前。

荆山山脉,山峦起伏,山峰众多,组合起来,宛若一个个硕圆的大青梨堆放在苍茫的穹窿中。我们的吉普车突突趄行,像一把钝愚的小刀,缓缓向山顶削去。

上坡下坡,七拐八拐。突然,前排就坐的局长喊停车。下车看,山垭旁、陡坡下露出一处农舍。木架出檐,土墙薄瓦,有些歪扭地杵在洼处。房顶上浮着袅袅青烟,玲珑剔透,不飘不动,像一汪凝固了的五线谱,被清晨的露水打湿,一束束、一团团附在瓦缝,独吟着山村晨光曲,无声地响彻天空。

这是一家“双代店”。时届文革结束不久, “双代店”是农村大队办的代购代销点,有些像如今的小卖部,倒也一定程度上方便了广大贫下中农的生活。

我不清楚局长大人是否认识这家“双代店”的主人。反正没等局长走到门前,一位短发齐耳的中年妇女快步迎了出来,脸上笑容像烂漫的山茶花,一口一个“领导来了,同志来了。屋里坐,屋里坐。”亲切自然,无距无离,仿佛我们不是远道来的客人,而是自家亲戚,毫无半分矫揉造作,全是一家人情结。初踏社会的我顿时像见到了自己的大姑或者二姨。

进屋落座,女主人端上茶水,递给局长。这时,里屋闪出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一袭素衣,眉眼低垂,羞羞地捧着粗瓷茶杯递向我。这是本地自产的粗茶,俗称“大把抓”。酽酽的汤水泡着浓浓的亲情,口没张,心却醉。慌乱中我接过茶杯,她的睫毛一闪,长发独辫一甩,扭身进了里屋。

喝过热茶,拉过家常,我们什么也没买。女主人把我们送到车旁,挥手再见。车开了,弱冠之年的我有些心猿意马。女主人的热情把我烘烤的浑身炙热,尤其那个羞涩的女孩,尽管我尚未看清她的真面目,可她那低垂的眉眼、扑闪的睫毛和粗黑的大辫子,已在我心目中烙下了不灭的印记。短暂的相处使我强烈感受到了保康人朴直、热情、好客、善良的本性。更要命的是那个女孩,她的出现激活了我青春之躯所有的荷尔蒙,令我脸色发烫,心跳过速。一时间,深山俊鸟在眼前翱翔,火中凤凰在心底飞舞。情窦初开的我甚至诳想,日后找媳妇一定要找保康的小女子,一如给我端水的她……
 

县城终于快到了。

车行石门山口,一个急转,眼前豁然开朗。群山脚下一马平川,一线碧水蜿蜒而过,河两岸田畴里,麦苗青,菜花黄,一畈畈,一畦畦,整整齐齐,方方正正。仿佛一个巨大的调色板,一任五彩的农作物在暖风中尽情摇曳。

吉普车像个黄色甲壳虫,疲惫地爬进县城。

此时的保康县城,不及平原县市的乡镇。街道狭窄,房屋低旧,人少车稀,坡陡灰多。初次到访的我像猛吞下十根冰棍,澎湃的心潮陡然冷却。我心里明白,我们这次来保康不是游山玩水的,而是为山区百姓“打电影”的。但是,路途美景与县城破败的反差还是使我一时半会醒不过神来。

是晚,我们在小广场支上机器,免费为群众放映电影《粮食的故事》。可能事先没做好宣传,大喇叭喊了半天,观众依然不多,不大的广场空余三分之一。放映员老陈见夜幕已落,伸手掀动开关,放映机“哒哒哒”转动起来,银幕上的人影和枪声、爆炸声顷刻在寂静的山城喧嚣一片。

我不会侍弄放映机,只能给老陈打下手。乘着换片子空隙,我溜进人群,在每个观众脸上瞄来瞄去。心想,给我端水的那个姑娘来看电影就好了,或许我会主动牵着她的手,把她领到放映机前最好的位置。可惜眼睛都瞄疼了,终不见她婀娜的身影和长长的独辫。

电影散场,已是夜晚11点。夜宵时我们聊起保康县城实在太小,当地一位文化官员并不避嫌,自嘲地念出一首顺口溜:一根烟转全城,一泡尿流全城,一个喇叭响全城。

在场的人都笑了,我也笑了,是苦笑。我想,时下保康的美不在县城规模的大小和房子的高矮,而在生于斯,长于斯,奉献于斯的山区百姓。他们勤劳善良的秉性既像大山一般巍峨,又像大山一样灵秀,更何况还有羞涩的“她”的美丽。

翌日清晨,我起了个大早,一口气登上县招待所附近一座山顶,目光梭巡四野山峦,大口呼吸着湿漉漉的空气,恨不得把整个保康装进眼里、吞进肚中。

此时的我,懵懵懂懂觉得自己爱上了保康。但是究竟爱上了保康的山水,还是爱上了保康的人?说也说不清楚。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由于工作变动的缘故,我有段时间未到保康。几年后,当汽车再次停在那间农舍前时,房还在,人已空。触景生情,我怅然若失,下意识折下房前一朵小花,含嘴里,嚼碎了,苦涩的汁水淋湿心绪。抬头望望半山腰葳蕤的茶树,引项长空作一叹。

从此,我把对保康初恋般的情愫藏在心底一个最隐秘的地方,好像存下一杯清纯的美酒。

时光一晃,到了上世纪90年代初,我成为市广播电视局的副负责人,碰巧市里安排到保康农村驻队,我自报奋勇,成为工作队一员,住在保康后坪镇。走访民情中群众反映了一个很共性的问题,山里的电视信号衰弱,电视画面灰暗而扭曲。山民们好不容易从鸡屁股里怄出点钱,买了个电视机却听不清、看不成。得知这一情况,我感到脸红,觉得自己有责任为改变这一现状出点力气。

回到市里,我添油加醋向局党组汇报了山区的种种困难和不易,上纲上线阐述了解决老百姓看电视难的伟大意义。在局党组的支持下,我迅速动用自己的资源和职务份内的权力,放大对保康支助的范围和力度,很快购回一批先进的电视转播设备和配件,用汽车送到县城。

已近年关,刚刚下了一场大雪,气温低至零下10多度。保康电视差转站建在离县城75 公里的聚龙山上,海拔   1852米,山势险峻,渺无人烟,只有一条简易公路通往山顶。陪同我们的县委宣传部长说,山上的雪没化,路又不好,等天晴稳了再去。我说,不行,今天必须上去,再晚了来不及安装机器设备,老百姓就赶不上看春节晚会了。

130货车拉着机器,宣传部长陪我们一起上山。山上的雪很厚,简易公路被埋住,不少路段结了凌冰,车轮子直打滑,我们走走推推,有几次车轮扒不住地面,眼见着向悬崖溜去,吓得我们出了几身冷汗。几十公里的路走了 5 个小时,午饭也没吃,直到下午三点多才到达山顶。山上两个值班人员见我们冒着危险上来,感动得直打恭作揖,连声说谢谢,谢谢。我在房内外转了一圈儿,看到简陋的住房,简单的饮食,对两位值班人员说,应该感谢的是你们。你们简单枯燥的生活换来了几十万群众丰富多彩的生活。

是夜,我们住在山上。被子加大衣抵不住高山严寒,听着窗外呼啸的大风和凄厉的狗叫,我几乎一夜未合眼。

新的转播设备如期安装完毕,质量优良的电视信号瞬间传遍千家万户。这年除夕夜,保康百万群众看到了画面稳定、图像清楚的节目。尽管无人知晓这源源不断的电波中有我的一点点心血和汗水,但心里还是怪舒坦的。

春节过后,市委在保康召开扶贫工作会,一位副书记听了我的发言,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说,没想到你能对保康这样。我只回答了三个字:有感情!

后来,我当上市直一个单位的一把手,为保康农民兄弟做点事的余地大了些。连续几年,无论单位上哪个同志到保康驻队,我都一一送到村里。尽管单位的经济情况并不宽裕,我们克服困难,先后为村里建了学校、修了水渠、筑了堤坝、盖了茶厂。几年下来,经我的手投到扶贫点的资金近有百万。诚然,这钱不是哪个私人的,都是国家的,共产党的。但我们这些城里人少吃点喝点,少浪费点,挤出些资金,为农村、为农民解决一些当务之急的困难,难道不应该吗?还值得一提吗?

其实,有时我会想,是不是我爱屋及乌,自觉不自觉把自己年轻时一个青涩的恋想化为以物质形态的回报?抑或是把一个虚幻的意象变成了具象的大山情结?扪心自问,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珍藏在我心底的那杯美酒,发酵得越来越厚醇了。
 

历史的车轮隆隆作响,把保康带入了21世纪。我已经N次到过保康。常来常新,乐此不疲。此次又来参加五道峡景区一个文化活动。会前,我一鼓作气,一贯到底,一峡接一峡,把五道峡全留在了身后。小憩间,思维之鸟破“壁”而出,冲万仞,上九霄,拉我奔向幽远……

五道峡的天比城里的天蓝,五道峡的水比城里的水清。城里的树叫树木,五道峡的树叫森林。无人的时候,这里白天静得象黑夜,黑夜闹得象白天。斗转星移,乾坤周转,所有的动静,除了水涨水落,叶长叶落,只有昼伏夜出的兽和夜伏昼出的鸟来表现。

坚实的山,在造物主手里,像任意揉搓的面团。每逢太阳过生日,或是月亮过生日,便被切成几块,分为数份,甚至捏出几许造型,于是,山势便有了扇面,有了弧线,有了正大方圆,也有了虎豹猿马熊鹿等雄武的生命。

造物主并不乏温柔,转玉腕,弹纤指,精气流动,氤氤氲氲。鹤之翅,蝶之羽,雀之尾掠上树梢,钻入花蕊。还余几缕游丝向上逸去,曲折迤逦,刚及绝顶又玉带般飘落,如瀑的水帘,如镜的水潭,如唱的水花旋即幻出天上一个五道峡,人间一个五道峡。

我站在第五道峡---关门峡口。但见两山夹一深潭,凌空横一树干,成天然独木桥。一边是哗哗作响的溪水,一边是奇岩矗立的陡壁,人得象壁虎一样,贴壁爬行,爬过百余米,就到了再也无法进足的五道峡之尽头。

仰头望去,万丈危岩,峻拔峭绝,嶙峋突兀的岩石巨兽般怒目下视。满山的古松、古杉,郁郁葱葱,傲然屹立。满目的枯藤、葛蔓、草茎、败叶、苔藓,互为照应,交织搅缠,呈现出完全原始的状态。处女山、处女水,处女地在这里找到了最确切的诠释。

闹世里如此一静,嚣尘中如此一景,绝壁后如此一跌,天地之韵律,造化之机巧。浮嚣的心情得到安抚,世俗的境界得到升华。我吮吸着润湿的、带有腐殖质味道的空气,仿佛品尝到上古时期的洪荒、冷兵器时代的狼烟、近代文化和现代文明的光电。

其实,造物主不单单垂青五道峡,而单单垂青保康。紫薇林、温泉、野花谷、九路寨……益多益善,要有尽有。我想,肯定是造物主把自己颈上的珍珠遗落在了保康,化成奇峰丽水,香花异草。如诗、如画、如仙境、如梦境。

我知道,要在短时间里赏尽保康的美景,只能是一种奢望。带着挂一漏万的遗憾回到县城,却迷失了回宾馆的路。车过清溪河,河水深碧,车行马路,路路开阔,上百幢几十层高的楼房拔地而起,衣着鲜艳的男女熙来攘往。地面路面干净如洗,几乎找不到一个烟蒂、一张纸片。走在路上和走在襄阳、武汉的路上并无什么差别。陪同我的仍是当地文化部门官员,忽然间想起当年那首顺口溜,便戏谑地问他,如今的保康该怎说?这位官员也不含糊,仿佛很清楚那段历史的印痕,张口道来:

一座新城,

十里长街,

百幢大楼,

千里通途,

万家灯火。

好一个保康!一个保民安康的风水宝地!
 

郑浩,男,作家。历任襄阳市新闻出版局局长、襄阳日报社社长及襄阳市作协副主席、襄阳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等职。著有《古城人杰》、《愿有情人都成眷属》、《地球村散墨》、《古镇.老街.旧事》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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